第 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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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 章
在山裏住的石榴又繼續過起她的小日子，三五日就會跟於朝露去山上采蘑菇，吃不完的就拿去曬，準備等冬日沒菜的時候吃。
她還在家門口的菜地上開荒種菜，於知遠用竹子幫她圍上一圈結實的籬笆，避免夜裏有野獸過來把地裏的菜給糟蹋了。
到了秋日裏，她還把於知遠在山上打的許多獵物拿來腌制好，為冬日做準備。
秋日裏的天空格外藍些，山裏的很多樹木都枯開始黃落葉，一大片一大片的山變得光禿禿的。
山裏的果子也都成熟了，石榴跟於朝露在山裏撿板栗，為冬日裏做準備，也為家裏添一些零嘴。
“這榛子可真多，鋪的滿地都是。”石榴忍不住感慨，她從前沒見過這般壯闊的景象。一望無際的斜坡上，全是榛子樹，地上滿是落下的棕褐色榛子和昏黃的落葉。
微涼的風從山谷裏吹出來，彌漫著熟透的瓜果香，落葉上面鋪著一層淡淡的白霜，幾只黑色的鳥往遠處飛去。遠處的山林早就被染上了紅的黃的顏色，活像一個五彩斑斕的布料一般。
石榴踩在厚重的落葉上，軟綿綿的，像是走在棉花上，一直傳來咯吱咯吱，嘩啦嘩啦的聲音。
“可不是麽，等到咱們把這榛子撿回去，還能做榛子豆腐吃，那味道可不比城裏賣的白豆腐差！”說起榛子豆腐，於朝露感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，忍不住撿起地上的榛子塞到嘴裏直接吃。
榛子其實跟板栗差不多，只是個頭小了些，有些可能是苦的有些可能是甜的。
“榛子豆腐？”從前石榴倒是聽說過這種東西，只是不曾見過，也未曾吃過，心下好奇：“那大姐到時候可要教教我怎麽做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阿遠可喜歡吃這個了。往年阿遠沒娶你時，都是去我那蹭著吃。如今你在，他倒是不用蹭了。”
石榴點頭，到時候就多做些給夫君吃。想到這，她撿榛子的速度也快了些。
人在撿榛栗，山裏的小動物也在撿，幾只小松鼠在不遠處蹦蹦跳跳地撿榛子，他們也要囤榛子準備過冬。
石榴有時候往那邊望去，那幾只松樹也遠遠地停下動作望著她，那舉動跟人一樣，憨態可掬，可愛極了。
忽的，她看到幾只松鼠集體往一個方向跑，她也跟著往那個方向走，剛走不遠，就看到那幾只松樹蹦蹦跳跳地爬上了一棵黃澄澄的柿子樹。
那樹上的柿子像一個個的小燈籠，好看極了。
前些日子於知遠也打獵回家時，也帶了好幾個柿子回來，滋味好極了，只是摘山裏的柿子要碰運氣。運氣好時，可能就一次性能遇到好幾棵柿子樹，若是運氣不好，可能一棵柿子樹都遇不到。
石榴看著那柿子樹，欣喜極了，她回頭沖著不遠處的於朝露喊了一聲。
“大姐，這裏有柿子，你快過來摘！”
“柿子？”於朝露聽到柿子，心中也是一喜，她家孩子正喜歡這些果子，帶回去甜嘴就極為不錯。想到柿子軟糯香甜的味道，汁水四溢的模樣，她就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往石榴那邊趕去。
石榴此時已經來到樹下，那幾只松鼠約莫是看到有人跟上來，又跳到另外一棵樹上。她則仔細打量著樹上的柿子，這棵柿子樹是山柿子，柿子的個頭不大，呈現橢圓形，跟雞蛋似的，樹下已經落下一些熟透了的柿子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柿子的香甜氣息。
就在這時，身後傳來一道聲音：“這柿子樹真大，恐怕還得找根竹竿來敲。”
“我爬上去摘？”石榴試探地問，從前她經常被柳玉娘追著打，有時候就會爬到樹上不下來，她也因此而練到了一身爬樹的本事。
“有些危險吧。”於朝露還是不認可，說著她就打量了附近的樹林，想找一根桿子來敲柿子。
“我找找有沒有桿子吧，你在這等著我。”於朝露直接拿著一把柴刀往附近的林子裏走去，這附近沒有竹林，也就砍不了竹子，但砍根棍子還是方便的。
等於朝露走遠了，石榴直接帶上布袋，直接爬到樹上摘起柿子來。爬到樹上時，石榴看到橙紅色的柿子，都掛滿了枝頭，她小心地摘下，然後放到布袋裏。這種山柿子都已經成熟，上面掛滿了一層白霜，配上它原本的橙紅色，煞是好看。
待於朝露扛著一根桿子回來時，石榴已經摘了一個大布袋的柿子。
“大姐，這柿子的味道真好！你快過來接住這袋柿子。”
於朝露有些無奈，快步走到樹下，接住了那袋沈甸甸的柿子。
“你快下來，我用這個桿子敲，沒那麽危險。”
“這不危險，我這不好好的嗎？”石榴還想摘柿子呢，在樹上摘果子的快樂可跟吃果子的快樂不一樣。
於朝露似是有些生氣，她板著臉：“你若是這樣，那我下次上山就不帶你一起了，你爬樹，我可害怕。”
兩人僵持了一會兒，終究是石榴妥協了。這石榴樹長在斜坡上，的確有些危險，若是回家被於知遠知道了，她恐怕還要被說一頓。
看到石榴慢悠悠地爬下樹，於朝露這才綻放笑容：“這才對嘛，你在樹下撿柿子也是一樣的。”
最後兩人回去時，因著多帶了許多柿子，肩膀上沈甸甸的，等到到家時，石榴還感覺肩膀上火辣辣的。她回房脫下衣裳查看，才驚覺自己的肩膀已經被磨青紫了。
接下來的好幾日，石榴再跟著於朝露上山，也不敢再逞強，只敢提自己力所能及的重量。
撿了大半個月的榛子和野果，山上的溫度也逐漸降了下來，姑媳兩人這才停下往山上走的腳步，安然在家中準備起冬日的食材來。
這不，於朝露就直接在弟弟家指導起弟媳做榛子豆腐來。
其實榛子豆腐跟做黃豆豆腐的做法有些相似。
榛子是事先泡了五日，泡過的的榛子已經去掉一層苦澀的味道，剝也更好剝些。兩人剝了一個時辰，才終於剝好。
之後把剝好的榛子清洗一遍，便放入磨盤中磨成粉漿。
於家的磨盤是從前於父於母在世之時就已經置辦好的。於朝露夫家沒有磨盤，往常於朝露也會帶著東西回家來磨，也算是十分方便。
磨好的榛子粉漿先用幹凈的紗布過濾一遍，得到榛子水漿，這便是今日兩人要得到的最終成品。
當然，這榛子水漿還需要沈澱幾日，提取其中的榛子澱粉。
兩人忙乎好今日的事情，才各自收拾好東西，只等著三日後制作最終的榛子豆腐。
......
三日之後，石榴直接把沈澱好的榛子水倒掉上面部分，只留著下面的褐色澱粉。
做榛子豆腐的具體方法，於朝露早已經跟她說清楚了，接下來的事情也不難，她獨自一人也能完成。
她燒好竈裏的火之後，在鍋裏放上一些水，等鍋裏的水開，她再將榛子澱粉放入鍋中，小火熬煮，不斷攪拌。
最後，她直接將竈火退了，只留著鍋裏的餘溫，繼續攪拌，等到鍋裏的榛子水漿混合物徹底成糊糊狀，她才把鍋裏的榛子糊舀入盆中。
為了讓盆中的榛子豆腐快速冷卻凝結成豆腐，石榴把木盆端到旁邊裝滿水的大木盆裏放著，她隔一會兒就給木盆裏換上清涼的山泉水。
只一個早上，榛子豆腐就做成功了。
石榴很欣喜，這是她第一次獨立把東西做好，且做成功，她的成就感滿滿。
中午做飯時，她直接那辣椒和大蒜來炒榛子豆腐，辣椒和大蒜混著油融入榛子豆腐裏，吃上一口便回味無窮。
“娘子，你做的榛子豆腐真好吃！”於知遠忍不住誇讚，連幹了三大碗米飯。
有人肯定她的手藝，她自然十分開心，連著好幾日做出不同花樣的榛子豆腐給於知遠吃，直接讓於知遠把這些年缺席的榛子豆腐吃個飽。
8
天漸漸地冷了下來，雖然沒見下雪，山上或許是高了些，時常下起凍雨來，冷的人不想出門。
山裏的男人這段時間也不上山了，山裏路滑，加上快入冬了，該囤的肉秋日就已經囤好了，只安安心心過冬就好。
只是這時候，於家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。
“二舅兄怎麽這時候上山來？這時節的山裏可不算安全。”於知遠說著話，手上也沒閑著直接將茶杯推給旁邊坐著的陳麥穗。
陳麥穗穿著厚實的棉襖，此刻他正將頭上的帽子給摘下，放在火上烘烤。
“我來找石榴有事，想帶她下山一趟。”
石榴此時正端著一盆炭，準備給火盆裏加些，突然聽到她二哥說這話，心中覺得有些奇怪。
“二哥，這大冷天的，有啥事值得你特地上山來找我？這山路滑的很，危險著哩。”
陳麥穗盯著石榴看了許久，似乎要從石榴的臉上看出什麽似的，旁邊的於知遠見二舅兄這舉動，心中有些古怪。
誰家兄長這麽盯著妹妹看？還是當著妹夫的面。
果然，陳麥穗的目光太過於直白，就連當事人石榴也察覺了不對，她擡眼與兄長的目光撞上。
“二哥，你這般看著我作甚？”
哪知，陳麥穗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她，眉目帶笑，神色覆雜地看著她，眸底似乎在閃爍著什麽東西。
“石榴，娘病了，你同我一起回去看看吧。”
石榴一聽這話，隨即楞住：“病了？如何病了？娘不是才...”才四十啊，而且平日裏保養得宜，怎麽會病？
她驟然想起前幾個月回家時的情景，母親似乎從那時候起，就變得不一樣了，似乎那時候就突然老了一些。
只是，母親並不歡迎她，她也寒了心，回去幹嘛呢，還是兩兩不相見的好。
就連於知遠也跟著幫腔：“上次我跟著娘子去見岳母，是被趕出來的，陳家不稀罕石榴，我稀罕；何必再叫石榴回去相看兩厭呢？”
更難聽的話，他卻不敢再說。
石榴想起以往的種種，心中不免難過，忍不住流下淚來。
“娘不喜歡我，怎麽會叫我回去呢？她不是最喜歡大哥、小妹和小弟了嗎？二哥，你怎麽還幫忙當起了說客？你可是被娘給賣了！”
她心裏很覆雜，很多情緒混雜在一起，說不清道不明。從前她無數次期待過母愛，可母愛並未降臨到她身上，她一次次的心冷，最後變成徹底心寒。
“你誤會了。”麥穗看了旁邊的於知遠一眼，繼續道，“娘其實不像你想的那般不堪，她都是保護你。”
說著，麥穗就解釋起原因來。
原來，柳玉娘嫁過三次人，第一次嫁人和第三次嫁人，都是嫁給同一個人，也就是他們稱之為父親的陳興武。
而麥穗和石榴的父親則是柳玉娘和第二任丈夫生的。
石榴眸底滿是震驚：“你是說，我不是他的女兒？！”
“呵，怪不得！”
石榴回憶起從前的記憶，一切都有跡可循，怪不得她覺得陳興武有時候對她很好，會幫她說話，維護她；有的時候，陳興武看她的眼神很古怪，最後竟然想對她...
原來不是親爹啊！
“嗯，當初娘...”
柳玉娘原本嫁給陳興武，生下了長子陳通海，哪知陳興武被征去當兵，丟下她帶著陳通海孤兒寡母的兩個人生活。
柳玉娘帶著陳通海生活一年之後，就聽到丈夫的噩耗，這讓原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。
她娘家人見她寡居的日子不好過，又給她安排了親事，她原本是不答應的，只是迫於現實的壓力，讓她不得不順從。
第二個男人對她很好，只守著她，他平日裏只要在家根本不讓她幹活，這讓她覺得自己改嫁似乎是很正確的選擇。
這個男人不像第一個男人，有錢了會給她拿著，也不會在生氣的時候打她，甚至還會對陳通海視如己出。
對她來說，那個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。她其實一直不明白，為什麽那個男人明明是頭婚，卻願意娶她一個二婚帶孩子的女人？
直到後來她為那個男人生下一兒一女，那男人某日在床笫間告訴她，其實那個男人很早就見過她，一直念念不忘，等打聽到她家時，她已經成親了。
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，也頹喪了許久，只恨自己沒有早點上門提親。
柳玉娘當時想，她怎麽不記得自己見過他？她仔細回憶過往，似乎沒有與男人有關的一點記憶。
......
聽到這裏，石榴好奇道：“二哥，那咱們......”
“沒錯，我們就是娘跟第二個男人生的那一兒一女。”
“娘她？咱們爹？”
石榴其實有些不明白，為什麽娘親會再次帶著他們改嫁回去，她們的親爹去哪裏了？
麥穗的眼神陡然變得深邃，眸中似乎有一絲殺意閃過，他這時候蹦出的字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：“被陳老頭給害死了！娘她...”
他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憂傷，又繼續道：“她原先以為咱們爹是不告而別，她帶著咱們三個孩子生活，本就不容易。陳老頭他當時先禮後兵，娘親為了咱們，也只能妥協。”
“過了好幾年，娘去山上撿菌子的時候不小心摔下山坡，在山坡下發現了她給咱爹做的荷包，在附近找了許久，又找到了她給爹做的衣物和一些零散的白骨。”
說道這裏，麥穗忍不住流下眼淚。
聽到這裏，於知遠知道自己再留在這裏就有點多餘，他忙退出了屋子，還順手給把門給帶上了。
石榴哪怕不曾有過親生父親的記憶，也不曾見過父親的模樣，她的心口也忍不住抽抽的疼，眼眶也忍不住濕潤起來。
“殺人償命，他竟好好活了這麽多年？之前還打我的主意。”石榴冷笑。
她恨不得立刻將那陳老頭送入獄中。
麥穗哽咽道：“他其實和城裏的賭坊還有官府都有些關系，要對付他難如登天。多虧了娘把我送到如今東家這，我如今也是利用東家的關系才勉強斷了賭坊的羽翼。”
“那他？”
“他已經癱死在床上了，是娘下的手。娘說，把他送進官府太便宜他了，而且官府辦事夜長夢多。”
“娘她還好嗎？為什麽要瞞著我？！”石榴此時的眼睛通紅。
麥穗看著石榴的眼睛，立馬躲閃，眼神也變得頹喪：“那時候你還小，等到你大些的時候，她發現你出落的愈發楚楚動人，她不敢告訴你，怕你...她只希望你過平凡的日子。”
石榴這般的容貌，若是當初知道殺父之仇這件事，必定會利用自己的容貌去攀附權貴，且不說她是否能報仇，就說她哪怕成功報了仇，未來會如何呢？
年老色衰，色衰愛弛。
柳玉娘只希望自家閨女能過上溫馨幸福的日子，不希望她淪為男人的玩物。
所以她才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‘嚴厲’事情來，就是為了讓石榴能夠時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，不讓某些人沾染她。
石榴回想了一下，其實每次娘親叫她做事，甚至罵她，也都是陳老頭在她身邊的時候，那時候她還覺得陳老頭對她和善，沒想到...
她想，人真的太覆雜了...
“娘？”
“她這是心病，已經病的很嚴重了，原本她讓我不要叫你，不必讓你知道這些糟心事，只讓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成。可我，可我還是覺得該跟你說...”
就這樣，石榴當日跟著兄長回到那個家，那個承載著無數黑暗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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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山裏住的石榴又繼續過起她的小日子，三五日就會跟於朝露去山上采蘑菇，吃不完的就拿去曬，準備等冬日沒菜的時候吃。
她還在家門口的菜地上開荒種菜，於知遠用竹子幫她圍上一圈結實的籬笆，避免夜裏有野獸過來把地裏的菜給糟蹋了。
到了秋日裏，她還把於知遠在山上打的許多獵物拿來腌制好，為冬日做準備。
秋日裏的天空格外藍些，山裏的很多樹木都枯開始黃落葉，一大片一大片的山變得光禿禿的。
山裏的果子也都成熟了，石榴跟於朝露在山裏撿板栗，為冬日裏做準備，也為家裏添一些零嘴。
“這榛子可真多，鋪的滿地都是。”石榴忍不住感慨，她從前沒見過這般壯闊的景象。一望無際的斜坡上，全是榛子樹，地上滿是落下的棕褐色榛子和昏黃的落葉。
微涼的風從山谷裏吹出來，彌漫著熟透的瓜果香，落葉上面鋪著一層淡淡的白霜，幾只黑色的鳥往遠處飛去。遠處的山林早就被染上了紅的黃的顏色，活像一個五彩斑斕的布料一般。
石榴踩在厚重的落葉上，軟綿綿的，像是走在棉花上，一直傳來咯吱咯吱，嘩啦嘩啦的聲音。
“可不是麽，等到咱們把這榛子撿回去，還能做榛子豆腐吃，那味道可不比城裏賣的白豆腐差！”說起榛子豆腐，於朝露感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，忍不住撿起地上的榛子塞到嘴裏直接吃。
榛子其實跟板栗差不多，只是個頭小了些，有些可能是苦的有些可能是甜的。
“榛子豆腐？”從前石榴倒是聽說過這種東西，只是不曾見過，也未曾吃過，心下好奇：“那大姐到時候可要教教我怎麽做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阿遠可喜歡吃這個了。往年阿遠沒娶你時，都是去我那蹭著吃。如今你在，他倒是不用蹭了。”
石榴點頭，到時候就多做些給夫君吃。想到這，她撿榛子的速度也快了些。
人在撿榛栗，山裏的小動物也在撿，幾只小松鼠在不遠處蹦蹦跳跳地撿榛子，他們也要囤榛子準備過冬。
石榴有時候往那邊望去，那幾只松樹也遠遠地停下動作望著她，那舉動跟人一樣，憨態可掬，可愛極了。
忽的，她看到幾只松鼠集體往一個方向跑，她也跟著往那個方向走，剛走不遠，就看到那幾只松樹蹦蹦跳跳地爬上了一棵黃澄澄的柿子樹。
那樹上的柿子像一個個的小燈籠，好看極了。
前些日子於知遠也打獵回家時，也帶了好幾個柿子回來，滋味好極了，只是摘山裏的柿子要碰運氣。運氣好時，可能就一次性能遇到好幾棵柿子樹，若是運氣不好，可能一棵柿子樹都遇不到。
石榴看著那柿子樹，欣喜極了，她回頭沖著不遠處的於朝露喊了一聲。
“大姐，這裏有柿子，你快過來摘！”
“柿子？”於朝露聽到柿子，心中也是一喜，她家孩子正喜歡這些果子，帶回去甜嘴就極為不錯。想到柿子軟糯香甜的味道，汁水四溢的模樣，她就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往石榴那邊趕去。
石榴此時已經來到樹下，那幾只松鼠約莫是看到有人跟上來，又跳到另外一棵樹上。她則仔細打量著樹上的柿子，這棵柿子樹是山柿子，柿子的個頭不大，呈現橢圓形，跟雞蛋似的，樹下已經落下一些熟透了的柿子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柿子的香甜氣息。
就在這時，身後傳來一道聲音：“這柿子樹真大，恐怕還得找根竹竿來敲。”
“我爬上去摘？”石榴試探地問，從前她經常被柳玉娘追著打，有時候就會爬到樹上不下來，她也因此而練到了一身爬樹的本事。
“有些危險吧。”於朝露還是不認可，說著她就打量了附近的樹林，想找一根桿子來敲柿子。
“我找找有沒有桿子吧，你在這等著我。”於朝露直接拿著一把柴刀往附近的林子裏走去，這附近沒有竹林，也就砍不了竹子，但砍根棍子還是方便的。
等於朝露走遠了，石榴直接帶上布袋，直接爬到樹上摘起柿子來。爬到樹上時，石榴看到橙紅色的柿子，都掛滿了枝頭，她小心地摘下，然後放到布袋裏。這種山柿子都已經成熟，上面掛滿了一層白霜，配上它原本的橙紅色，煞是好看。
待於朝露扛著一根桿子回來時，石榴已經摘了一個大布袋的柿子。
“大姐，這柿子的味道真好！你快過來接住這袋柿子。”
於朝露有些無奈，快步走到樹下，接住了那袋沈甸甸的柿子。
“你快下來，我用這個桿子敲，沒那麽危險。”
“這不危險，我這不好好的嗎？”石榴還想摘柿子呢，在樹上摘果子的快樂可跟吃果子的快樂不一樣。
於朝露似是有些生氣，她板著臉：“你若是這樣，那我下次上山就不帶你一起了，你爬樹，我可害怕。”
兩人僵持了一會兒，終究是石榴妥協了。這石榴樹長在斜坡上，的確有些危險，若是回家被於知遠知道了，她恐怕還要被說一頓。
看到石榴慢悠悠地爬下樹，於朝露這才綻放笑容：“這才對嘛，你在樹下撿柿子也是一樣的。”
最後兩人回去時，因著多帶了許多柿子，肩膀上沈甸甸的，等到到家時，石榴還感覺肩膀上火辣辣的。她回房脫下衣裳查看，才驚覺自己的肩膀已經被磨青紫了。
接下來的好幾日，石榴再跟著於朝露上山，也不敢再逞強，只敢提自己力所能及的重量。
撿了大半個月的榛子和野果，山上的溫度也逐漸降了下來，姑媳兩人這才停下往山上走的腳步，安然在家中準備起冬日的食材來。
這不，於朝露就直接在弟弟家指導起弟媳做榛子豆腐來。
其實榛子豆腐跟做黃豆豆腐的做法有些相似。
榛子是事先泡了五日，泡過的的榛子已經去掉一層苦澀的味道，剝也更好剝些。兩人剝了一個時辰，才終於剝好。
之後把剝好的榛子清洗一遍，便放入磨盤中磨成粉漿。
於家的磨盤是從前於父於母在世之時就已經置辦好的。於朝露夫家沒有磨盤，往常於朝露也會帶著東西回家來磨，也算是十分方便。
磨好的榛子粉漿先用幹凈的紗布過濾一遍，得到榛子水漿，這便是今日兩人要得到的最終成品。
當然，這榛子水漿還需要沈澱幾日，提取其中的榛子澱粉。
兩人忙乎好今日的事情，才各自收拾好東西，只等著三日後制作最終的榛子豆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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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之後，石榴直接把沈澱好的榛子水倒掉上面部分，只留著下面的褐色澱粉。
做榛子豆腐的具體方法，於朝露早已經跟她說清楚了，接下來的事情也不難，她獨自一人也能完成。
她燒好竈裏的火之後，在鍋裏放上一些水，等鍋裏的水開，她再將榛子澱粉放入鍋中，小火熬煮，不斷攪拌。
最後，她直接將竈火退了，只留著鍋裏的餘溫，繼續攪拌，等到鍋裏的榛子水漿混合物徹底成糊糊狀，她才把鍋裏的榛子糊舀入盆中。
為了讓盆中的榛子豆腐快速冷卻凝結成豆腐，石榴把木盆端到旁邊裝滿水的大木盆裏放著，她隔一會兒就給木盆裏換上清涼的山泉水。
只一個早上，榛子豆腐就做成功了。
石榴很欣喜，這是她第一次獨立把東西做好，且做成功，她的成就感滿滿。
中午做飯時，她直接那辣椒和大蒜來炒榛子豆腐，辣椒和大蒜混著油融入榛子豆腐裏，吃上一口便回味無窮。
“娘子，你做的榛子豆腐真好吃！”於知遠忍不住誇讚，連幹了三大碗米飯。
有人肯定她的手藝，她自然十分開心，連著好幾日做出不同花樣的榛子豆腐給於知遠吃，直接讓於知遠把這些年缺席的榛子豆腐吃個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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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漸漸地冷了下來，雖然沒見下雪，山上或許是高了些，時常下起凍雨來，冷的人不想出門。
山裏的男人這段時間也不上山了，山裏路滑，加上快入冬了，該囤的肉秋日就已經囤好了，只安安心心過冬就好。
只是這時候，於家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。
“二舅兄怎麽這時候上山來？這時節的山裏可不算安全。”於知遠說著話，手上也沒閑著直接將茶杯推給旁邊坐著的陳麥穗。
陳麥穗穿著厚實的棉襖，此刻他正將頭上的帽子給摘下，放在火上烘烤。
“我來找石榴有事，想帶她下山一趟。”
石榴此時正端著一盆炭，準備給火盆裏加些，突然聽到她二哥說這話，心中覺得有些奇怪。
“二哥，這大冷天的，有啥事值得你特地上山來找我？這山路滑的很，危險著哩。”
陳麥穗盯著石榴看了許久，似乎要從石榴的臉上看出什麽似的，旁邊的於知遠見二舅兄這舉動，心中有些古怪。
誰家兄長這麽盯著妹妹看？還是當著妹夫的面。
果然，陳麥穗的目光太過於直白，就連當事人石榴也察覺了不對，她擡眼與兄長的目光撞上。
“二哥，你這般看著我作甚？”
哪知，陳麥穗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她，眉目帶笑，神色覆雜地看著她，眸底似乎在閃爍著什麽東西。
“石榴，娘病了，你同我一起回去看看吧。”
石榴一聽這話，隨即楞住：“病了？如何病了？娘不是才...”才四十啊，而且平日裏保養得宜，怎麽會病？
她驟然想起前幾個月回家時的情景，母親似乎從那時候起，就變得不一樣了，似乎那時候就突然老了一些。
只是，母親並不歡迎她，她也寒了心，回去幹嘛呢，還是兩兩不相見的好。
就連於知遠也跟著幫腔：“上次我跟著娘子去見岳母，是被趕出來的，陳家不稀罕石榴，我稀罕；何必再叫石榴回去相看兩厭呢？”
更難聽的話，他卻不敢再說。
石榴想起以往的種種，心中不免難過，忍不住流下淚來。
“娘不喜歡我，怎麽會叫我回去呢？她不是最喜歡大哥、小妹和小弟了嗎？二哥，你怎麽還幫忙當起了說客？你可是被娘給賣了！”
她心裏很覆雜，很多情緒混雜在一起，說不清道不明。從前她無數次期待過母愛，可母愛並未降臨到她身上，她一次次的心冷，最後變成徹底心寒。
“你誤會了。”麥穗看了旁邊的於知遠一眼，繼續道，“娘其實不像你想的那般不堪，她都是保護你。”
說著，麥穗就解釋起原因來。
原來，柳玉娘嫁過三次人，第一次嫁人和第三次嫁人，都是嫁給同一個人，也就是他們稱之為父親的陳興武。
而麥穗和石榴的父親則是柳玉娘和第二任丈夫生的。
石榴眸底滿是震驚：“你是說，我不是他的女兒？！”
“呵，怪不得！”
石榴回憶起從前的記憶，一切都有跡可循，怪不得她覺得陳興武有時候對她很好，會幫她說話，維護她；有的時候，陳興武看她的眼神很古怪，最後竟然想對她...
原來不是親爹啊！
“嗯，當初娘...”
柳玉娘原本嫁給陳興武，生下了長子陳通海，哪知陳興武被征去當兵，丟下她帶著陳通海孤兒寡母的兩個人生活。
柳玉娘帶著陳通海生活一年之後，就聽到丈夫的噩耗，這讓原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。
她娘家人見她寡居的日子不好過，又給她安排了親事，她原本是不答應的，只是迫於現實的壓力，讓她不得不順從。
第二個男人對她很好，只守著她，他平日裏只要在家根本不讓她幹活，這讓她覺得自己改嫁似乎是很正確的選擇。
這個男人不像第一個男人，有錢了會給她拿著，也不會在生氣的時候打她，甚至還會對陳通海視如己出。
對她來說，那個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。她其實一直不明白，為什麽那個男人明明是頭婚，卻願意娶她一個二婚帶孩子的女人？
直到後來她為那個男人生下一兒一女，那男人某日在床笫間告訴她，其實那個男人很早就見過她，一直念念不忘，等打聽到她家時，她已經成親了。
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，也頹喪了許久，只恨自己沒有早點上門提親。
柳玉娘當時想，她怎麽不記得自己見過他？她仔細回憶過往，似乎沒有與男人有關的一點記憶。
......
聽到這裏，石榴好奇道：“二哥，那咱們......”
“沒錯，我們就是娘跟第二個男人生的那一兒一女。”
“娘她？咱們爹？”
石榴其實有些不明白，為什麽娘親會再次帶著他們改嫁回去，她們的親爹去哪裏了？
麥穗的眼神陡然變得深邃，眸中似乎有一絲殺意閃過，他這時候蹦出的字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：“被陳老頭給害死了！娘她...”
他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憂傷，又繼續道：“她原先以為咱們爹是不告而別，她帶著咱們三個孩子生活，本就不容易。陳老頭他當時先禮後兵，娘親為了咱們，也只能妥協。”
“過了好幾年，娘去山上撿菌子的時候不小心摔下山坡，在山坡下發現了她給咱爹做的荷包，在附近找了許久，又找到了她給爹做的衣物和一些零散的白骨。”
說道這裏，麥穗忍不住流下眼淚。
聽到這裏，於知遠知道自己再留在這裏就有點多餘，他忙退出了屋子，還順手給把門給帶上了。
石榴哪怕不曾有過親生父親的記憶，也不曾見過父親的模樣，她的心口也忍不住抽抽的疼，眼眶也忍不住濕潤起來。
“殺人償命，他竟好好活了這麽多年？之前還打我的主意。”石榴冷笑。
她恨不得立刻將那陳老頭送入獄中。
麥穗哽咽道：“他其實和城裏的賭坊還有官府都有些關系，要對付他難如登天。多虧了娘把我送到如今東家這，我如今也是利用東家的關系才勉強斷了賭坊的羽翼。”
“那他？”
“他已經癱死在床上了，是娘下的手。娘說，把他送進官府太便宜他了，而且官府辦事夜長夢多。”
“娘她還好嗎？為什麽要瞞著我？！”石榴此時的眼睛通紅。
麥穗看著石榴的眼睛，立馬躲閃，眼神也變得頹喪：“那時候你還小，等到你大些的時候，她發現你出落的愈發楚楚動人，她不敢告訴你，怕你...她只希望你過平凡的日子。”
石榴這般的容貌，若是當初知道殺父之仇這件事，必定會利用自己的容貌去攀附權貴，且不說她是否能報仇，就說她哪怕成功報了仇，未來會如何呢？
年老色衰，色衰愛弛。
柳玉娘只希望自家閨女能過上溫馨幸福的日子，不希望她淪為男人的玩物。
所以她才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‘嚴厲’事情來，就是為了讓石榴能夠時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，不讓某些人沾染她。
石榴回想了一下，其實每次娘親叫她做事，甚至罵她，也都是陳老頭在她身邊的時候，那時候她還覺得陳老頭對她和善，沒想到...
她想，人真的太覆雜了...
“娘？”
“她這是心病，已經病的很嚴重了，原本她讓我不要叫你，不必讓你知道這些糟心事，只讓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成。可我，可我還是覺得該跟你說...”
就這樣，石榴當日跟著兄長回到那個家，那個承載著無數黑暗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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